IW写作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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殉道

作者:江渊

主题:IW写作社日常任务,抽词写文。

词语:信仰,杂乱,战争,血族,结局已定,新生。

注:我流西幻,东西方元素比较混杂。




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两三年有余,江景文依然记得那次会面的细节。

深秋时节刚落了一场雨。从教堂至叛徒施无计寄身的阁楼,道路由整齐的鹅卵石路逐渐变得泥泞一片,尽管万分小心,站在房屋门口的时候裙角还是沾了些大小不一的泥点。

这栋建筑上并没有任何门牌或者显示屋主人身份的东西,但山茶花神的信徒们都知道那是裁决之神信徒的一处活动场所。不少和她一样的信徒尝试处理掉这块直指山茶花神教堂的地方,但受不可主动惹事的教义所限,加之并没有证据链难以服众,只能放弃。

要说这施无计,当年也是风光过一时的。他自幼在教堂中长大,耳濡目染皆是山茶花神的正统教义。到了年龄后自然而然地入了山茶花神的座下成了祂的信徒,又因为修订古籍重谱颂歌顺理成章地成了三大信徒之一。

在一场与裁决女神的战斗中,他当场堕魔砍了另一位大信徒易辰的头,不分阵营屠戮众多双方信徒后失踪。

堕魔,代表着这位信徒放弃自身的信仰成为血族,不可能再接受任何神的眷顾。随之而来的是成为血族后战力的大幅度提升和无休止的痛苦。

后来他托人将在山茶花神座下时所撰写的全部著作烧得一干二净。他原先的住处被收回存放经书,而他以接受神明的雇佣做一些不能暴露身份的事情生活。


门吱呀一声打开,门后的人半张脸都笼在黑暗中。

“谁?”

“山茶花神座下江景文,清理叛徒施无计而来。”

血族本就是背弃信仰犯下大错的信徒转化而来,遇到寻仇的也不奇怪。那人打开门让她进去,叮嘱她收拾现场。

阁楼的窗户被厚重的黑色纱幔封好钉死,只推开活板门时漏进一点光,看不到一丝活气。

江景文不敢大意,左手暗暗扣住手心里的山茶花图腾。

神明的图腾,经文,颂歌等物会对信徒进行加持,反之,也会对叛教者造成伤害。

扑面而来的是故纸堆常有的,一种介乎于腐烂和墨水之间的特有的气味。阁楼上书架占了大半的空间,放不下的经文半破的和精心养护的混杂在一起堆在地面上。不仅有裁决之神的,还有很多无名小神的东西。

施无计从角落中转出来,右手拿着一瓶劣质的鲜血。

“亲爱的老师,看来你这些年混得不是很好。”

“还过得去。味道不错,要来一口吗?”他指的是手里那瓶血。

江景文看了看道:“裁决拿信徒的血养你?”

“对啊,昔年山茶花神座下三大信徒之一的名字就值这个价了,更别提那些送出去的情报。”

“要再喝两口吗?反正也喝不到了。”

他并没有接她的话,反而提起了另外的话题。

“山茶胸针应别在心口,表明身份的同时保护心脏。处决叛徒着正装没错,但今日下雨,裙子多显累赘。”

他的语气与当年侍奉在山茶花神座下时一般无二。


午后的阳光透过描绘着山茶花神成神之路的玫瑰花窗,在铺嵌着如玉般光滑地砖的教堂内斜斜筛出几方明丽的色块。

神坛之上是一尊以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山茶花神神像。神明赤足踏在黑色荆棘之上,荆棘丛中蔓生着几朵妖冶的血色玫瑰。祂双手于胸前抱一束山茶,面容清浅如月下清辉,又热烈如花束盛放。祂的棕色辫发在腰后以一铜发夹固定,衣褶服饰无一处不精巧。荆棘自脚下蔓延至脚腕,却无法束缚祂向上的态势。

郑南星拿一叠经书,领着一群半大的信徒走进教堂。新生的信徒们面容还未脱去稚气,身着长袍,小心翼翼地迈上阶梯,在神坛边的蒲团上团团围坐。他一手执经一手点着玫瑰花窗,为孩子们讲起山茶花神的掌故。

神明少时曾困郁于心,欲兼济天下而不可至,欲独善其身而不可为。祂游历四方,在破败的教堂中看见一株飞鸟携来的山茶花树,得此启发悟道成神。

江景文不解,问道:“山茶花神成神前,对神明之间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。为何明知纷争不断,却还要成神?”

郑南星不以为忤,随手翻出经书中关于这段往事的论述。

“纵前路茫茫,我亦独行,以此来报爱我之人。”

祂还记得自己偶遇一位吟游诗人时他所讲述的故事。吟游诗人途径一处村庄,那里的人们正将一位姑娘架上火刑柱。吟游诗人问那姑娘犯了什么罪,村民们只是默默倒上易燃的油脂,抬手点火。女孩在烈火中挣扎,轻轻唱着一首安宁而平和的歌。

那首歌是祂唱给追随者们听的。

施无计讲完这一段道:“若不成神,她与爱她的人永远只能在黑暗中活着,成神或可有一线生机。点化悟道只是成神的契机,但更重要的还是愿意成神。”


江景文只是一笑,道:“老师现在已不是山茶花神的人了。”

“也是。走之前能点歌吗?”

“既然是老师,那也可以。”

“第四十三篇,第三节,新生。”

江景文微微颔首,取出竖笛。施无计寻一处墙角,挖开层层叠叠的书页坐下,右手轻轻打着拍子。渐渐一线红意自凝固着血迹的唇边漫开,划过苍白的脖颈没入衣领再难寻踪迹。


三年前他们曾与裁决之神的信徒有过一场交锋,他作为大信徒不必亲赴战场,综合多方形势制定了十余种作战布局。那一场战争中易辰带兵赴战事吃紧的西线,谁料战术安排被提前泄露,西线几乎全军覆没。接到消息后他随手扔开战报,换一身黑衣,戴上手套。他去教堂后的管风琴上奏乐为信徒们护法。

第四十三篇,第三节,新生。曲调安宁而平和,据传是那位女孩被焚烧时所唱。此前他曾考虑过为之填词,谁料裁决一方找借口挑起战争,歌词草稿也因此没有公开。

“Across the rivers, over the mountains.”

“My little girl, is right by the lake.”

曲调回旋,转低八度减弱。

“We've waited there, we've staying there, day by day and night by night.”

管风琴的声音悠长而庄严,与钟楼定时响起的报时声遥相呼应。

阳光依旧透过色彩明丽的玫瑰花窗,神像旁的管风琴上,牧师的衣袍被凭空生出的巨大翅翼撕碎,投下一片阴影。琴声还在继续,直到指甲刺穿手套,怕划花琴键,施无计才缓缓停下。

“还差最后一句,可惜了.......”

离开教堂前,他最后停步望向承载他半生风华的神像。祂微笑着予每一位信徒温柔的注视,即使那信徒已经背弃了他的信仰,即将赴一场不可能改变的结局。他回以微笑,用目光将祂镌刻在心底最深最深不能被任何人看见的角落。

那一场战争中,施无计亲手杀死了另一位大信徒易辰,无差别屠戮易辰部下及裁决女神信徒五千有余,以裁决女神决定求和而告终。山茶花神座下三大信徒中幸存的一位独自扛起了复兴重任,幸好还有一位不愿露面的信徒给予很多帮助,山茶花神才算是缓过这一场人祸。至于裁决女神,她的精锐部队全军覆没,后来只敢秘密进行一些活动。


阁楼上尚且年轻的血族伴着新生的曲调走向毁灭。

“为什么?”他听到江景文小声问了一句。

施无计真的好想回答她。

他想说,当年易辰早已集结一帮信徒打算自立门户。他将情报转卖给裁决女神方好挑动裁决和山茶花神的战争,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;

他想说,当时情况危急,教义中也很难允许一位手染大量鲜血的信徒继续存在,只能出此下策;

他想说,被他杀死的我方信徒大多数是易辰豢养的私兵;

他想说,我是血族不能再从事与信仰有关的活动,每次提供帮助都会受到来自血脉的惩罚,只能靠接受各类神明的雇佣生活。

“I still wanna take her home, with my piece of lonely soul.”

最后一个音符落下,活板门重又关上,隔绝一地杂乱。

远方的山茶含苞吐蕊,早春将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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